20个清一色的农家妇女，弹起三根弦的琵琶，敲起瓷碟碰碗，引吭高歌……6月1日上午，九寨沟县文体局大院的一间平房里，传出阵阵优美而热烈的南坪曲子。原来，这是九寨沟县南坪曲子弹唱队正在积极备战，力争6月进京参加农家书屋讲演比赛全国大赛。
弹唱队“领头人”、64岁的黄德成非常兴奋，因为令他没想到的是，一度曾濒临失传的南坪曲子，竟再次在农家、在校园声声唱响。
6月12日，我国第五个“文化遗产日”即将来临，今年的主题是“非遗保护，人人参与”。这一主题正是切合了非遗保护的关键：活态传承。
种田的手指，也能弹出优美曲调
曲子是流行于川西北高原九寨沟县（原南坪县）一带自弹自唱的民间艺术，曾经被称为“南坪琵琶弹唱”。当地山民结束了一天的劳作，聚于庭前树下，或围坐火塘旁，自娱自乐地弹唱南坪曲子。这种习俗，从清朝雍正年间开始，并流传下来。
黄德成自幼从父辈那里学习琵琶弹奏，一弹就是50多年，因此成为南坪曲子惟一一个省级非遗传承人。他手中的琵琶，已跟随他多年，琴把被磨得光亮。“一把木琵琶，能弹出两种风格的调子。”黄德成用指头按压三根琴弦演示，时而低沉婉转，时而高亢激昂。
“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，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……”黄德成说，对音律和内容比较简单的花调，家家户户都有人能哼唱出它的代表作《采花》。但音律和内容比较复杂的贝宫调，因为是较长的“折子戏”，比如描写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的《老爷挑袍》等，却由于老一辈艺人相继辞世，传唱濒临灭绝。在当地，仅有黄德成和77岁的白映武老人能完整地唱出贝宫调。
“形势非常严峻！”于是，黄德成便有了组建一支南坪曲子弹唱队的想法，让面临失传的曲调传唱下来。6年前，他开始马不停蹄地在当地寻找能弹能唱的人，让他得意的是，“现在队伍里的好苗子都是从田间地头挖掘出来的。”
参加弹唱队，42岁的马国桂一开始很犹豫，“我还能参加表演队啊？”尽管她从小就听父辈弹唱南坪曲子，但用自己干农活的粗糙手指来弹琴，她不自信。可马国桂天生一副好嗓子，唱起《采花》来声音圆润嘹亮。黄德成对她寄予厚望，于是手把手地教琴。3个月后，马国桂指尖的老茧都弹破了，她终于学会边弹边唱。
看见马国桂能唱，县里的其他妇女也“心痒痒”，大家都跑到黄德成这儿来“亮嗓”，他一下就招到了4个队员。
南坪曲子除了用琵琶弹唱，还要配以瓷碟、碰铃等打击乐器加以伴奏。38岁的蒋碧桃是当地种田的巧手，没想到她敲起碟子来也是一把好手。她用手指捏住瓷碟子，随着音乐变换节奏，巴掌大的瓷碟子在她手指间不停转动，再用两根竹筷敲击碟子的边缘和底部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但要练得这一手艺，蒋碧桃记不清已打碎过多少个碟子。但她最记得，有次敲得太激烈，碟子直接在她手里裂成两半，手掌心也被割破了。
几年来，队伍愈发壮大，已经发展到二三十人，队员们都是农家妇女，平均年龄都在35岁以上。
创新― 让旧曲配新词，每年都推新作品
队伍终究还是带出来了。这支完全由农家妇女组成的弹唱队，第一次亮相九寨沟县的元宵节晚会，一下就表演了独唱、对唱、一领众和、齐唱等多个形式，10多人在舞台上怀抱琵琶，齐声高唱，场面令人陶醉。连当地老百姓都很惊讶：“这真是我们自己人组的队伍啊？”
首演受认可，激发了黄德成的创作热情。在他看来，原生态的表演还需要配以创新力，才能有活力。现有的南坪曲子虽有60多首，但都是流传百年的老调，老词。曾在九寨沟县从事教育工作的黄德成发挥自己的文字功夫，创作出20几首新曲，有赞美家乡的《赞九寨》，根据经典老歌改编的《众手浇灌幸福花》《家园》等。
2008年，南坪曲子成功申报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为了扶持这支自发成立的南坪曲子弹唱队，九寨沟县政府在接待海内外宾客时，会邀请他们为来宾们表演，展示非遗魅力。于是，黄德成就开始寻思着如何让大家认识南坪曲子，并记住它。他突发奇想，把南坪曲子与各地的戏曲进行结合，先后用南坪曲子的调子来演唱黄梅戏《女驸马》、京剧《穆桂英挂帅》等，这让外来的宾客感到又惊又喜，“争取每次亮相，我们都能带来新鲜感。”
为参加全省农家书屋阅读讲演大赛，黄德成又即兴发挥，他用一个晚上就创作出了一曲《农家书屋农民爱》。“农家书屋农民爱，自从书屋新建起，学习高潮就掀起……”今年5月，在成都举行的全省农家书屋阅读讲演比赛上，黄德成和他的南坪曲子弹唱队用这样朴实的唱词打动了观众，一举夺得大赛二等奖，因此有望代表四川进京参加全国大赛。传承―― 组建传习所，让《采花》永远传唱今年4月20日，九寨沟县政府将制作的1000把琵琶，统一发放到了九寨沟县22所中小学校中，并宣布将《南坪曲子》正式纳入当地中小学音乐课程。在九寨沟中学的发放仪式上，14岁的苟玉媛娴熟地用琵琶弹唱《采花》，令同学们十分羡慕。
让黄德成感到欣慰的是，在他们这些“民间力量”努力的同时，南坪曲子的传承正在为全社会所关注。
在琵琶发放之前，九寨沟县为了更好地保护和传承南坪曲子，就已在2009年7月开始对当地小学、中学的音乐教师进行培训，让他们在传承人的指导下，全面学习南坪曲子各种调式的演唱。县文体局和教育局又联合对当地中小学音乐教材进行编撰，教材的主要内容涉及南坪曲子的起源、特点、分类、演唱内容和技巧等。一些像苟玉媛这样爱好音乐的孩子，又从音乐老师那儿“偷师”，抢先学会了弹奏。“九寨沟县将投资150万元建设一个南坪曲子的传习所。”九寨沟县文体局副局长王国彦介绍，目前，该工程的资金和选址工作已经落实，传习所将位于九寨沟县永丰乡境内，占地约3亩。建成后，传习所将一方面担负起南坪曲子的教育培训，发挥活态保护的作用；另一方面，将通过收藏南坪曲子的历史文献、曲谱等，发挥其保护的功能。
从一个老艺人的努力，到当地政府和百姓的共同关注，南坪曲子的未来让人充满期待。“但愿今后在九寨沟的文化舞台上，年年都能听到《采花》。”黄德成憧憬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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